我的母亲出生在常安镇杏梅坞村后亩山自然村一个贫苦农民家里,母亲出生时上有二个姐姐、三个哥哥。母亲的降临不仅没有给马家带来喜悦,而是带来了烦恼。家里吃口多,养不起,就想弃养这个新生女婴,放在畚箕里啼哭。幸好被二娘姨看见,就把我母亲抱到了山下的横槎村。
收养我母亲的何家人,是在横槎村口撑渡船的,家住壶源溪边,一间50多平米的二层小屋,村民都叫渡船屋。外公为人善良,勤劳。外婆非常贤惠,在整个栖鹤乡是出名的善人。那时我的外太婆也是个大好人,管理着一个大家庭,外公有4兄弟,我母亲因祸得福,大家都很喜欢。我母亲到了何家,我外婆一连生了6个儿子。外婆把我母亲当作掌上明珠,从小宠爱,直到与我父亲结婚。
我母亲92岁了,患上老年痴呆病,儿女都不认识,唯有对外婆还有记忆,只要有人打招呼就会说:“我娘对我很好”。
我从小有一种幸福感,我有二个外婆家,舅舅很多,这让村里的小伙伴很是羡慕。横槎村的小舅舅比我大一岁,从小一起玩,读书比我早一年,有时还吵架。
我外公去村里给我母亲报户口,因村里有二个菊仙,为了不弄错,村里会计户籍登记写的是马菊仙,另一个是何菊仙。我外公、外婆也不计较。我母亲比何菊仙大几岁,村里人把我母亲叫大菊仙,何菊仙就是小菊仙了。如今二个菊仙都健在,上了村里的寿星榜。
后亩山村历来交通不便,出门就要翻山越岭。油盐酱醋要从开办在横槎村里的栖鹤供销社购买上去,后亩山的舅舅经常来横槎外婆家歇脚,二家很亲密。我老爸也是横槎村人,结婚后山上外婆家的人就经常来我家做客。
我二娘姨也嫁在横槎,比我母亲大20来岁,我小时候经常去二娘姨家玩,听二娘姨说过:后亩山大舅舅马德林是在解放前被抽壮丁抓走的,一直生死不明。那时候我还小,就当听故事一样,听过就忘了,根本不记在心上。
时间到了2018年12月,我从富阳区委机关退休了,湖北工作的小舅舅马德荣也经常来富阳探亲,见面的机会多了。舅舅就会讲起一些往事:德荣舅舅在横槎读书,寄宿在横槎外婆家,与何惠成舅舅睡一张床。有一天夜里,一枚缝衣针刺入屁股中,是惠成舅舅用钳子取出来的。
特别是有一件事情,让我小舅舅刻骨铭心,影响了其一生。1959年德荣舅舅富阳中学高中毕业,填报志愿时,时任富阳中学书记陆志音告知,政审不合格,有人反映家庭历史问题没搞清,哥哥马德林是被抽壮丁抓走的,下落不明。由此,浙江大学不予录取。这个事情对小舅舅打击很大,最后降低要求去了浙江化工专科学校读书。
舅舅在校读书期间,学习成绩优异,被评为五好学生,大学第二年就入了党。毕业后分配到西北军工企业,从事炸药研制工作,后来军转民到了湖北襄阳制药厂,正处级干部退休。
马菊仙、马德荣姐弟在一起
哥哥马德林被抓壮丁一事,一直成为小舅舅心中的一个疙瘩,多次向富阳民政、党史部门询问情况,自己到新登走访调查。直到1998年事情有了转变,富阳民政局领导告知,经过组织上多方调查核实,新登战役中牺牲的马克林与马德林是同一人。
原来大舅舅马德林生于1916年,解放前抽壮丁被抓走后,不久就参加了新四军,大舅舅没读过书,新四军很多是北方人,语言听不懂,登记时误写成马克林。1945年6月在新登战役中牺牲,系新四军苏浙军区第1纵队1支队2营5连战士。
富阳民政局领导还告诉舅舅:根据相关政策,可以调回富阳工作。舅舅坦然说:自己到了退休年龄,不麻烦党组织,在襄阳退休养老了。
2000年4月4日,健在的马德金、马德郎、马菊仙、马德荣四兄弟姐妹,一起到金家山烈士纪念碑前瞻仰革命烈士。此时,马德林的名字已镌刻在解放战争牺牲的烈士名单中了。
为了申请烈士证明书,遇上麻烦。舅舅马德荣先是在湖北襄阳申请,由于多方面的因素,耽搁了几年,后来襄阳市退伍军人事务局认为,到烈士所在地申请办理比较合适。为此,襄阳市与富阳区退伍军人事务局作了沟通,让我母亲马菊仙提出申请办理烈士证明书。最后由富阳区退伍军人事务局逐级上报,2021年12月9日经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政部批准:马德林同志在革命斗争中牺牲,被评定为烈士。
当我们收到这份烈士证明书后,我的外公、外婆以及舅舅、娘姨有8人先后去世了,他们没有看到自己的亲人是为革命斗争而光荣牺牲的事实,只有我母亲和小舅舅看到了这份珍贵的证书。想当年大舅舅马德林抽壮丁被抓后,我的外婆整日以泪洗面,极为伤心,直到解放后数年我外婆才把德林舅舅的遗物拿到爷爷坟前烧了,这是告别亲人的最后仪式,我外婆渐渐地从失子之痛的悲伤中走了出来。
从大舅舅马德林牺牲,到国家民政部颁发证书,这份革命烈士证明书整整迟到了76年,终于对马德林革命烈士作出了实事求是的定性,也是对革命烈士亲属的慰藉。
我母亲在耄耋之年成为执证人,成了革命烈士的妹妹,是一种光荣与自豪。(何喜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