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短秋长。公历十月十九日,本该是个晴朗的日子,却淅淅沥沥飘起了雨。雨在古代,是象征朋友的。明朝钱谦益因此写下:“关心旧雨还今雨,回首长亭复短亭。”旧,雨曾来,而今,雨复来。我们六、七个曾在太平插队落户的知识青年从全省各地相约,踏雨还乡。这个村子唤醒了我们五十年岁月洗去铅华的记忆,饱含了对激越青春以及柴米油盐过往的怀念和承载。
知青中,七三年插队的是宋红英,杨平华,刘杭春和俞奇芳,七四年是史武坚和我,七六年的是郁莉。我们扛起从未使用过的簇新的锄头,要锄去土地里和头脑中的“资本主义”的草和苗。一万年太久,我们穿蓑衣,戴凉帽,争朝夕,日 出日落,岁月轮回。因为生产方式决定了我们的生活方式。 屈指三、五年的短暂,如同在五十年的历史长河中的鲤鱼打 了个挺,掀起推及更远端的涟漪业已悄然褪去,我们得到的 是从涉足社会的青涩到风雨人生的历练。在村中多数人眼里,知识青年是一些来镀金蹭亮的过客,而我们却因此献出了芳 华。人各有不同,也各有渡口。在那一天,我们重拾了当年 滴注田野的零星和寥落,任岁月堂堂,步履跄跄。因为记忆 本身也是一种相见的方式。
知识青年插队落户,是时代的召唤,也是时代的经典。 经典之所以成其为经典,是因为经典的单一,喜欢的人总会 喜欢,相逢的人也总会相逢。大家相遇于五十年前的插队, 重逢也是因此的曾经。经典本身可能会被忘记,但却可以把 火种留给和传递于我们心间。初涉农村,我们曾经闪过幼稚 的思忖和迷茫,接受教育的应该是农民还是我们?深究其竟,知识青年不过是政治经历和社会生活的空白,贫下中农的再 教育,在我们心中播下了农民的劳动本色,他们辛勤竭力却 任劳任怨的表里如一,贫苦厚道却坚忍不拔的生活态度,为 我们作出了榜样。埋下了薪火相传的种子。当然,我们也在 因此华丽转身和蜕变。在一个二元的社会,我们从“中国居民” 变成“中国农民”;赚的第一块钱是通过体力劳动的汗水打拼;我们使用着从未摆弄过甚至从未见过的煤油灯、柴火灶和吹火棍,也从中第一次悟出了长辈挂在嘴边的所谓“人要实心,而火要空心”,因为只有空心之火,才能让自己吃上煮熟的饭菜,这是一个何等浅显又深邃的比喻。正如丘吉尔所说,坚持下去,不是我们足够坚强,而是我们别无选择。我们学会了乐实慎言,藏锋隐智。坚持不懈和砥砺前行。因为成长,就是找到最恰当的生存方式。
我们一行去了乡主庙。这里在我插队的时候是我们生产小队和第七生产队的队屋。哲学的尽头就是佛教。因此与大和尚把言甚欢,他是宁波宁海人。谈及的王安石路过此地托梦的故事亦未走样。王安石因宰相肚子能撑船的托梦,而终成独撑大旗,变法政治的一代名相。庙内供有大雄宝殿和观音殿,气势雄伟,庄严肃穆。弘一法师说:“我们信佛,信的不是神灵,而是因果。学佛,学的不是迷信,而是智慧。拜佛,不是弯下身体,而是放下傲慢。合掌,不是双手作秀,而是崇敬四方。
思念走过之处,那些深深浅浅的回忆,珍惜且值得收藏。大家甚至还未及说上几句嘘寒问暖、贴心知己的话,因为这五十年的高岸深谷,敞开再合,启之又闭。远去的是青春的气息和鲜活的背影,走近的是清新扑鼻的真实和人生轨迹的陌生。
这是一场繁华的遇见。乡、村原领导君波和月霞盛大召集了本次聚会。君波说,村历届班子如此整齐的出现,还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他们依次是盛樵,荣庆,荣达,初凡,志平,志伟,亚青,仲南,少波和盛斌等。让我们记下这些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作家亦舒说,每个人的演出时间都是规定的,该退场的时候,多么不舍得,也得退场。我们在风里站了许久,耗尽了所有的期待,向往事,向太平村,挥出别离的衣袖……。(李泽明)(一并感谢邢月霞同志提供的相关场所和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