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6月,中央巡视组首轮问题反馈中,多次提到“乡村干部腐败问题凸显”,“小官巨腐问题严重”,“苍蝇式腐败即农村基层腐败不容轻视”,并将乡村腐败列为重点打击对象。
近日,记者接到湖北省武汉市汉阳区江堤乡(江堤街道办)邓甲村民营企业主史少炽的举报材料称,其因17年前举报腐败,遭到原村委会领导的报复,不仅自己安身立命的厂房被违法强拆,而且还上告无门,处境悲惨。
史少炽实名举报信
不了了之的腐败举报
为了进一步核实情况,记者前往湖北省武汉市汉阳区江堤乡对该材料进行了调查。
史少炽现年77岁,据他介绍,1993年,邓甲村领导班子提出了创“亿元村”的口号。1997年,邓甲村党支部及村委会等领导以创“亿元村”之名,涉嫌贪污集体资金,要烧毁约4000万元的村委会原始账本及票据。
村领导的这种做法触犯了众怒。1998年2月,村民写了一封举报信,并推举史少炽、肖端午、李万先、熊开金4人代表大伙儿将举报信送给汉阳区检察院反贪局。时年59岁的史少炽被村民推举为代表,因为他为人豪爽、仗义,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当时,烧毁村委会原始账本及票据行为受到村委会副主任李四时、村委会会计朱翠云的抵制。因此,时任村书记张本满、村委会副主任王应刚(村民通常称呼为王大刚)职务被免。”史少炽向记者介绍说,向上级举报后,虽然有信息反馈,但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上级检查部门随即到了邓甲村,将在举报信上签名的村民一个个找来谈话,“但因为种种原因,最终只是又恢复了两位村干部的职务,而没有查处时任邓甲村支部书记张本满和村委会主任王应刚(有名王大刚)等人的腐败问题。”
让村民们无法接受的是,村支部书记张本满后来还一路升迁,从一个村的党支部书记升迁到江堤乡党委书记、区委宣传部部长、区政协主席。而原村委主任王应刚也一直担任村委会主要干部,后任村支部书记多年。
更让史少炽没有想到的是,自将村干部贪污腐败举报后,自己便遭到一连串的以强拆房屋(工厂、住房连为一体)为主要内容的打击报复。
伪造公文疯狂强拆
据史少炽介绍,自己于1982年来武汉创业做鞋衬。1988年购买了占地面积50多平方米的邓甲村附16号房屋,并经过司法公证。后来史少炽办了鞋子衬布厂,因业务发展其决定扩大生产,于1996年10月10日向堤坊管理部门申请在不属于邓甲村管辖的庙山堤(废堤)地块上建造260多平方米的鞋衬布厂,该申请得到了批准。于是史少炽迅速扩大了生产规模。
然而,让史少炽没有想到的是,1998年3月,即他与村民代表给上级领导部门送举报信的第二个月,原村主任王应刚就带着几位村干部来到企业,要求史少炽交5000元房屋建设费,还说不交就拆房。史少炽认为自己建房手续齐全、合法,就去找区规划局。据史少炽介绍,在区规划局的威慑下,王应刚被镇住了,没敢再动。到了2000年武汉市组织“大拆违”,区领导组织城管、规划、堤防等部门工作人员两次去村里和史少炽家里了解情况,最后作出结论“这房不能拆”。
天有不测风云。2003年9月3日,村里负责收暂住证的刘新卫和负责土地管理的李万保,受村干部张方清指派到史少炽处丈量房屋面积,并送达一份《拆迁通知书》,说违法建设面积220平米。史少炽向记者介绍说,随即村干部领着20多名雇来的社会无业人员以及江堤乡城管执法队的刘长林队长,用铲车等工具将史少炽的房屋拆除,只留了两间房子(共40平米)供家人居住。“由于他们送达了盖有汉阳区城管局公章的拆迁通知,我没有报警。但是,事后我拿着拆迁通知去找汉阳区城管局执法大队大队长张卫国理论,张卫国大惊,说这份拆迁通知没有文号,也没有存根,是伪造的。”回忆起当时的场景,77岁的史少炽老泪纵横。
据悉,后来汉阳区城管局执法大队给史少炽出具了证明,证明这份拆迁通知没有备案存根,涉嫌伪造。出于同情,赋闲在家的湖北省司法厅退休干部邓华(邓楚才)作为知情人,也给史少炽出具了证明,表明此次拆迁涉嫌违法。全国道德模范,湖北省人大代表吴天祥也曾给区信访局领导写信,要求妥善处理此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厂房被强拆后,史少炽一边上访讨说法,一边在区有关部门的支持下,在原地重新盖起了简易厂房。因原来厂房设备在强拆中被毁,无法继续生产,后来只好改为养殖业。
吊诡的是,2011年8月26日,王应刚以红骏马公司的名义(因乡村融入不断扩大的城市,当时的村委会又叫红骏马商贸有限公司),再次雇佣社会闲散人员,用突然袭击的方式,将史少炽和老伴架出房屋,用铲车将房屋彻底拆除,并将价值4万多元的家具、工具、电器摧毁。
这一次,史少炽报了警,警察也到了现场,但无济于事。报警第二天,史少炽就到北京上访。然而在这之后的2012年3月2日晚上,又有50多名不明身份的社会人员开着铲车到史少炽在原地临时搭建的房屋将其财产抢走。史少炽报案,警方也出警,但还是不了了之。
监管部门“踢皮球”
据史少炽介绍,房屋被强拆后,他先后到汉阳区、武汉市、湖北省各有关部门上访百余次,都没有解决问题。最后,几乎所有的部门都让他去找公安部门。“我也意识到,本案并未一般意义上的拆迁,而是涉嫌破坏公私财物的犯罪,公安部门一味推诿是错误的。”史少炽向记者表示。
据悉,史少炽的上访之路始终没有走通。2013年之前,汉阳区公安局回复史少炽称,这样的案件“不属于公安部门管辖”,“不属于公安事由”。由于史少炽不依不饶地坚持上访,以及上级公安部门的干预,汉阳区公安局虽然在2014年受理了这个案件,但作出了不予立案的决定。
与公安部门近似的还有信访部门。国家有关部门将史少炽来访事项转文到湖北省信访局之后,省信访局又层层下转至江堤乡(现为江堤街道办)。最后江堤街道办及邓甲村相关领导互相推诿,还是没有解决“老上访人史少炽”问题。
湖北省检察院退休干部张向东证明材料
如今,史少炽老人已过古稀之年,本应享受天伦之乐,但因地方某些基层领导干部的行政不作为,却仍然在为“房屋遭强拆”而维权上访之路上艰难行走。“我一定要讨个说法!”史少炽多次强调。
近日,据知情人透露,原邓甲村村支部书记王应刚以史少炽侵犯其名誉权为由向汉阳区法院申请民事起诉。如今,这起因村民举报村干部贪污反腐而引起的名誉侵犯纠纷案,引起社会广大群众关注。
据悉,湖北省检察院退休干部张向东还出示了一份材料,证明江堤乡邓甲村村民肖端午、史少炽、李万先、熊开金4人代表将20多位村民签名举报时任邓甲村村干部做假账,贪污村公款,烧毁村帐目4000多万的问题材料,来省检察院举报的事情经过!
肖端午证明材料
据有关材料显示,当年一起举报村干部贪污、烧毁村账目、做假账的4位村代表之一肖端午也出具材料证实,1998年4位村民代表曾向省市检察部门举报邓甲村村干部贪污、烧毁村账目、做假账的举报事情经过。
对此,有关专家指出,历经10多年,史少炽先后到汉阳区、武汉市、湖北省、中央各有关部门上访达百余次,相关部门却把当事人反映的问题做为“皮球”踢来踢去。“政府执政为民的理念应当切实落实在每一个具体行政行为中。不管反映的情况如何,总有一个结果,也给老百姓有个交待。当具体行政行为中出现疏漏时,是勇于纠错、弥补疏漏以维护公平正义,还是将错就错、一错再错以维护自己单方面的所谓权威,考验着行政者的胸怀。如何统筹兼顾,平衡各方面的利益关系,减少人为的矛盾,促和谐、保稳定,考验着行政者的智慧。”
对此,记者将继续关注,跟踪报道。